當生意或人情被刻意放在酒局上,你參不參加?
如果不參加,你會不會比別人少了很多資源與人脈?會不會難以有所發展,被邊緣化?
如果參加,你會不會有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適,會不會一面曲意逢迎,一面擔心自己的安全?
對于不少人來說,這個選擇題經常做,而在職場潛規則的束縛下,很多人都會選擇參加,用不適去換生存。
日劇《問題餐廳》
但問題是,這樣的選擇本就不該出現在職場上,也不該出現在生活中。沒有任何錯的姑娘們,為什么會有這樣兩難的選擇?
讓女性警惕的“酒桌文化”,是對女性生存空間的剝削。其他令女性感到不適的行為,也是。
“女孩不喝酒,如何往上走”
清華大學教授劉東在《我國飲酒文化》中寫道:“既然對酒的誘惑和危害保持節制和警惕是文明的標志,那么,強迫一個人過量地飲濃酒,使之在行為舉止上野蠻地逾越中庸的尺度,就是一種羞辱性的懲處。”
然而與已突破學者心中底線的行為相比,當下的“羞辱性懲處”并不止于圍觀醉酒之人的舉止,更在于對不清醒之人的為所欲為。前者是被唾棄的行為,后者,請注意,會犯法。
另外,因喝酒而舉止有所逾越的人也不認為出格的舉動是自己的恥辱,反而要借著酒去做一些平常不能做的事,喝酒就是他的保護色。“只是做一些酒桌上都會做的行為”、“過分親密舉動而已”……他認為傷害的嚴重性可以因為酒而削弱,卻毫不在乎在不清醒情況下被傷害的人會加倍痛苦。
圖片來源:微博@硬糖視頻
關于最近掀起的抗議不良酒桌文化的浪潮,有人稱這件事帶來的教訓是公司應該只招男生不招女生。是因為女生會拒絕吃個啞巴虧保持沉默,還是因為女生會把公司的丑聞捅出來?可不管是吃虧的女生還是捅出丑聞的女生,明明都是受害者,為什么管理人不清掃加害者,反而要擠壓受害者的空間?
啊,好像已經是常態了。關于女生,打扮是輕佻不打扮是老土,開不了黃色玩笑是無趣沒眼力見兒,接受不了曖昧的破冰與酒桌是不適合公司,向影響力高的男性討公道是心術不正想火想要錢……
這是女性受到的不平等注視。被關注、被評價,不能讓人感到如魚得水的女孩會被驅逐。女性合該成為迎合期待的娃娃,合該對力量保持緘默?
“盼我瘋魔,還盼我孑孓不獨活;想我冷艷,還想我輕佻又下賤。要我陽光,還要我風情不搖晃;戲我哭笑無主,還戲我心如枯木。”
——陳粒,《易燃易爆炸》
兩相平等的烏托邦與泡沫
遠離不平等視線的烏托邦是什么樣的?
在電影《燃燒女子的肖像》中,畫家瑪麗安對模特埃洛伊斯說:“您一定不喜歡被人這樣注視”。埃洛伊斯回答:“我們是平等的,并無絲毫差異。當您注視畫中人,我又注視誰呢?”
我在看你,你也在看我,沒有評判,沒有壓力,一切行為出于自發選擇。
而關于“互相注視”的靈感,電影導演瑟琳·席安瑪在訪談中談到,“很多著名男性藝術家的繆斯,她們通常自己也是藝術家、評論家、學者、思想者,但她們卻在這個男性藝術家的神話中,個人身份完全被抹去。”
很多時候,女性不會被充滿尊重地關注著,她們會擁有潛在標準,而在奉上令人的滿意答案后被淡化掉貢獻,從而被驅逐出歷史。
英國的拉斐爾前派畫家約翰·埃弗里特·米萊斯所作的《奧菲莉亞》,是倫敦泰特美術館的鎮館之寶。
米萊斯所作的是奧菲莉亞從空心樹上跌落水面的場景,為此,他需要模特成天浸泡在浴缸中。沒有恒溫浴缸,又需要天天泡在水中,模特伊麗莎白·西黛爾只得呆在架在蠟燭上的浴缸中。
在米萊斯沉浸創作的時候,蠟燭滅了。西黛爾在冷掉的水中一動不動,她沒有打擾米萊斯創作,米萊斯也沒有留意水溫出了問題,西黛爾因此患上兇險的肺結核。
對于《燃燒女子的肖像》中的畫家與模特,戴錦華教授評論:“沒有誰在看,誰被看,她們互相地凝視著。那種通常把女性解釋為一個被動的悲劇的承受者的慣例在這里完全被抹除,而換上了一個主動的、主導的對命運的選擇和對悲劇的坦坦蕩蕩的承擔。”
“改寫神話”指瑪麗安與埃洛伊斯對俄耳普斯之妻墜入冥府的不同看法
現實中,西黛爾是個標準的不平等視線下的被動承受者。
她是拉斐爾前派的繆斯,也是一位出色的女畫家,被藝術評論家約翰·羅斯金斷言是為繪畫天才,參加過拉斐爾前派的畫展。但在留給后世的資料中,她一生的兩次高光時刻都是男性給予的。第一次是作為《奧菲莉亞》的模特時險些喪命,第二次是去世時被丈夫狂熱地畫下死亡時刻。
他們描摹你的姿態,贊揚你的美麗,發掘你的作用,但并不在乎你的靈魂。當你從編織的夢境清醒,你會發現你沒有選擇權。
電影之所以吸引人,是因為她不是現實,但又寄托了對現實的美好向往。
酒局說:男性中心已成為中性觀念
埃洛伊斯問瑪麗安:“為什么不畫男性裸模呢?”
瑪麗安說:“因為我是個女人,這樣有傷風化。”
埃洛伊斯說:“不,是為了不讓女人有機會畫出偉大的作品。”
即使瑪麗安不認同“為了不讓女人有機會畫出偉大的作品”,但在電影的背景下,女人要嫁給一面都沒有見過的男人,這種“有傷風化”何嘗不是對女性的驅逐?女畫家就被驅逐出了畫男性裸模的區域。
不要說裸模在藝術中占比不高,不去畫男性裸模也沒有什么大影響。
皮埃爾·布爾迪厄在《男性統治》中寫道:“男性秩序的力量體現在她無須為自己辯解這一事實上:男性中心觀念被當成中性的東西讓大家接受,無須訴諸話語使自己合法化。”
“女性不畫男性裸模也沒什么大影響”是男性主導的思想,“有傷風化”已然從限制女性變成了中性觀念。女畫家需要去解釋畫裸模與不畫裸模,男畫家則無所謂。
就像對于令人不適的酒局,女性需要額外權衡,而去了被騷擾需要解釋自己對于酒局潛規則的不認同,不去則要找借口說明為什么不去,還容易給人留下“不上道”的印象。明明只是在繞不開的坑中做被動選擇,為什么苦果都是受害者承受。
當男性中心觀念被當成中性的東西被接受,那么強奸是因為女生穿得太少,住酒店被硬闖是自己沒關好門窗,拒絕酒局是在告訴企業只招男生不招女生。一旦接受,就是被約束,被驅逐。
沒有人應當是被動承受者。
埃洛伊斯的姐姐一聲不吭地跳下懸崖,逼迫她的人依舊在粉飾和平甚至企圖以妹代嫁,“您認為她早就想這樣做了嗎”這樣的問句,有多少人會去替她考量?
影視作品是虛幻也是隱喻,背后藏著訴說者的良苦用心。燃燒吧,姑娘。
圖片來源
新浪微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