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母“o”應該怎么讀
關于拼音字母“o”得讀音問題，引起廣泛和討論，相關話題閱讀量近1億。其中一條題為《你知道么？拼音“o”讀“歐”還是“窩”？》得微博認為，“由于起初缺少讀音注釋、老師可以基礎不過關等原因，很多人將‘o’讀成‘窩’。教育部工作人員表示，按照目前教學標準，#拼音o得發音應該念歐#?！?/p>
經筆者檢索，該內容來自北京市教育委員會自家“首都教育”發表得一篇推文《拼音“o”讀“歐”還是“窩”？》。該文認為：“目前，學界對于‘o’得讀音也一直有爭論，沒有一個特別統一得共識。而現在教學中老師得讀音，是根據教育主管部門每年下發得教學標準來設定得，目前得標準就是認定‘o’為單元音，發音念‘歐’?！?/p>
由此來看，似乎把韻母“o”讀為“歐”是自家意見。但文中并未指出“教育主管部門每年下發得教學標準”得文件出處，筆者也無從核實。
筆者曾是教育部委托課題“普通話審音原則制定及《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修訂”課題組成員，自然十分關心這個話題。這里想從《漢語拼音方案》(以下簡稱《方案》)得、研制者得初衷和北京語音得實際發音等三個方面出發，談談韻母“o”到底應該怎么讀。
首先要明確一個概念，《字母表》中漢語拼音字母得讀音(《方案》中稱為字母得“名稱”)和《聲母表》《韻母表》中聲母、韻母得讀音不是一回事。當大家問“ɑ、o、e”中得“o”怎么讀得時候，指得是韻母“o”得讀音，而不是《字母表》“n、o、p”中字母“o”得讀音(名稱)。所以，我們這里討論得是韻母“o”得讀音，而不是字母“o”得讀音，盡管在《方案》中這兩者得讀音是相同得。
筆者認為，《韻母表》里韻母“o”應當讀“窩”，而不能讀“歐”。
從歷史淵源上來看，《方案》來自解放前“讀音統一會”研制得注音字母(1913年議定，1918年公布，1920年改訂，1930年改稱“注音符號”)和國語研究社團“數人會”研制得“國語羅馬字拼音法式”(1926年議定，1928年公布)。
著名語言學家黎錦熙曾任“國語羅馬字拼音研究委員會”委員，同時也是“數人會”成員。他在《漢語規范化得基本工具——從注音字母到拼音字母》一書中明確指出注音字母“ㄛ”是“‘窩’得后音”，并解釋說：北京向來把韻母“ㄛ”念成“ㄨㄛ”，因為它是只能拼這“合口呼”得(凡拼“ㄨ”母得叫“合口呼”)，ㄅㄛ、ㄆㄛ、ㄇㄛ、ㄈㄛ也是合口呼，但中間省去“ㄨ”，因為這四個聲母屬“雙唇”，而“ㄛ”又是圓唇，所以拼法從簡。
著名語言學家錢玄同是“數人會”成員之一，他對國語羅馬字(拉丁字母)中“o”得讀法是這樣解釋得：其實國語中壓根兒就沒有o這個韻母，“窩，鍋，闊，火，波，坡，摩，佛，多，駝，挪，羅，左，錯，所，卓，戳，說，若”都是uo，但因“波，坡，摩，佛”四音得聲ㄅㄆㄇㄈ是兩唇音(即雙唇音)，大可把下面得圓唇元音ㄨ略去，所以這四音不拼作buo，puo，muo，fuo，而省作bo，po，mo，fo；至于其他各音，則均須用uo拼。(轉引自王力《漢語音韻學》)
著名語言學家、北京大學教授周祖謨先生解放后曾擔任“審音委員會”委員，他在《漢語拼音字母學習法(修訂本)》中指出：“o”是一個后元音。舌位比u較低，較后。舌面后部向軟腭隆起，舌尖垂在下牙齒得底下，雙唇稍圓，但不突出，肌肉并不緊張。“撥”(bō)，“坡”(pō)，“摸”(mō)幾個字音里得元音就是這個音。
參與《方案》研制得著名語言學家周有光先生在回憶《方案》制訂過程時曾說：北拉(指“北方話拉丁化新文字”)“波”寫“bo”，“多”寫“do”。拼音(指《方案》)“波”寫“bo”，“多”寫“duo”。有人建議一概按照北拉寫法，可以節省字母。又有人建議把“波”也寫成“buo”，統一規格，符合原理。方案委員會研究之后，決定采用注音字母得傳統寫法。(《回憶〈漢語拼音方案〉制訂過程》)
徐世榮先生參與了《方案》研制，并曾擔任兩屆審音委員會委員，他在解釋韻母“o”得發音時說：[見圖1]=o，后半高圓唇元音，[見圖1]是[o]下加稍開符號。出現在“唇音”b、p、m、f及圓唇元音u([u]或[w])之后。(《北京語音音位簡述》)。
既然《方案》中得韻母“o”按研制者得初衷是用來標注“?！?bō)、“坡”(pō)、“摸”(mō)、“佛”(fó)等字韻母得元音符號，那么，“o”得正確讀音就應該取這些字得韻母，也就是這幾個音節中去掉聲母“b、p、m、f”得部分。筆者不是北京人，但曾在北京生活20多年。筆者嘗試詢問了幾位北京出生得師友，他們會很自然地發出uo音來。
北京語音中唇音聲母后得韻母“o”跟其他韻母后“uo”為同一韻母得變體，不但可以得到北京人語感得驗證，也可以得到實驗語音學得支持。
著名實驗語音學家、北京大學林濤教授和王理嘉教授描寫普通話韻母“o”得音值時指出：o[o]比國際音標中得定位元音[o]舌位略低一些，是介于半高和半低之間得后元音，嚴格標音應該是[oт]。由于[o]得舌位明顯比[u]低，圓唇程度也要比[u]差一些。普通話里得[oт]只單獨出現在唇輔音之后，前面往往有一個很短暫得[u]，這樣[o]得嚴式標音按說應該是[uoт]，但是這[u]實際只是唇輔音和[o]之間得過渡音，圓唇程度較差，也是舌位較低所產生得必然結果，因此，o[o]得嚴式標音可以只標成[oт]。(《語音學教程》)
“普通話審音原則制定及《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修訂”課題組成員，著名實驗語音學家石鋒先生在描寫普通話韻母“o”得音值時指出：元音o[o]在唇音聲母后面得實際發音是帶有唇化得[u],有韻頭u,應跟其他聲母后面得uo一樣屬二級元音。(《普通話元音得再分析》)
《方案》中韻母“o”加注得漢字為“喔”。“喔”字有兩讀，一為嘆詞ō(又寫作“噢”)，二為公雞得叫聲(wō)，所以我們不能確定該韻母到底應該怎么讀。但根據上文多位參與研制國語羅馬字和《方案》得幾位學者得描述，我們知道這個韻母指得就是“玻、坡、摸、佛”這幾個漢字所代表得音節中得韻母，而不是指嘆詞ō得韻母。
當然，我們不能完全排除推測制訂者有用嘆詞“喔”來表示單元音韻母得意圖(往前追溯到錢玄同《十八年來注音符號變遷得說明》，可以看到他對韻母“o”所注得漢字確實是“喔唷”之“喔”，這跟上文所引他自己關于韻母“o”得說法是互相矛盾得)。但嘆詞得讀法在人們口頭上得實際音值變化較大，或者具有較大得游移性和不確定性。“喔ō”之所以寫作“噢”，“唷yō”之所以寫作“喲”，都表明嘆詞讀音中元音“o”更接近國際音標中得[?](參吳術燕《〈漢語拼音方案〉中韻母o得發音問題》)，所以，嘆詞“喔(噢)”、“唷(喲)”中得“o”得讀法被一些學者稱為“邊際(讀)音”，不宜作為該韻母得正常讀法(參王洪君《漢語非線性音系學》、石鋒《普通話元音得再分析》)。
綜上所述，《方案》得韻母“o”按研制者得初衷或本意是用來標注“玻”(bō)、“坡”(pō)、“摸”(mō)、“佛”(fó)等字韻母得元音符號?！皁”只跟唇音聲母相拼，而“uo”只跟唇音聲母以外得其他聲母相拼，兩者出現得位置呈互補分布，所以我們可以認為“o”跟“uo”是同一個韻母得不同變體。讀“o”為“窩”，既符合《方案》研制者得初衷和北京話得實際發音，也符合普通語音學得原理，并且可以得到實驗語音學得驗證，是正確得讀法，而不是如上引推文和帖子所說得那樣為“誤讀”。
現在一部分人把韻母“o”讀“歐”，可能是受了英文字母“o”得讀音得影響，同時也可能跟這些人不知道《字母表》中字母得讀音和《韻母表》韻母得發音是兩個不同得東西有關。把韻母“o”讀作“ou”不但不符合《方案》研制者得初衷或本意，而且還造成了該韻母與另一個沒有歷史淵源關系和互補分布關系得韻母“ou歐”相混，是一種不可取得錯誤讀法。如果把韻母“o”讀作“ou”，則“?！薄捌隆薄懊薄胺稹本蛻斪x作bōu、pōu、mōu、fóu，這樣豈不可笑！
《中華人民共和國China通用語言文字法》第壹章第十八條規定：“China通用語言文字以《漢語拼音方案》作為拼寫和注音得工具?！稘h語拼音方案》是華夏人名、地名和中文文獻羅馬字母拼寫法得統一規范，并用于漢字不便使用或不能使用得領域。初等教育應當進行漢語拼音教學。”《漢語拼音方案》是漢語拼音得China標準，并具有法律法規得約束效力。把韻母“o”讀為“歐”是一種錯誤得讀法，應當予以糾正。筆者呼吁，在發布涉及語言文字標準或法規得信息時應保持謹慎，避免以訛傳訛，給初等教育及對外漢語教學中得漢語拼音教學和普通話推廣帶來負面影響。
(：孟蓬生，系西南大學漢語言文獻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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