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長安君(ID:changan-j):監獄里,女人緊緊抱住一名身穿囚服的男子。
兩個人的淚水,濕濕嗒嗒地混雜在一起,難分彼此。他們都在試圖抓住,28年前那熟悉的味道……
只是可惜,28年的時光太過漫長,唯一不變的只有:她是他的母親。
這名服刑男子叫吳偉,曾經有人問過他:“你有沒有想過找到親生父母?”
他的回答是:“想過,可是沒人告訴我去哪里找,如果真有一天找到了,他們看見我現在的樣子會不會難過?”
6歲的吳偉已經有了一位“新父親”
“爸爸、媽媽,我在這!今天干活累不累啊?”
1993年,6歲的吳偉便跟著父母來到了貴州省六盤水市。每天傍晚,在他們工作的礦場上,吳偉都會早早站在路邊眺望。
這是一天中,他們一家人最高興的時刻,三個人牽著手一同走進暮色燈火。而遠處勞作的礦井工人,還在不停地抽水、挖掘、搬運。飛馳而過的卡車揚起翻飛的礦土,地上碾出深深的印跡連接著礦山和外面的世界。
“幺兒去哪里耍了,一會他回來看我不好好說他。”
這天,老吳左等右等,都沒有見到吳偉的身影。家里掛鐘的滴答聲讓人心煩意亂,他終于按捺不住,叫上工友一起尋找。
“幺兒,快回家嘍……”一聲聲呼喚,空蕩蕩地在山林間回響,令人心寒。
(圖片來源于網絡)
那一晚,老吳和羅云徹夜未眠,找遍了礦場和兒子經常玩耍的地方。筋疲力盡的他們抱著兒子最喜歡的玩具,坐在路邊木訥地等待。
兒子到底去哪了?前往當地派出所報警、張貼尋人啟事、召集同鄉打探,老吳和羅云嘗試了能想到的所有辦法,始終一無所獲。
經過幾個月的等待,傷心欲絕的兩人決定離開這個承載著快樂和痛苦回憶的地方,前往廣州打工。
同一時間,1800公里外。福建泉州,6歲的吳偉已經有了一位“新父親”。
“好阿爹、壞阿爹,小偉有個癩阿爹……”
晦澀難懂的方言,相差甚遠的口音,吳偉根本沒辦法融入這里的生活,還不時會受到周圍小伙伴的嘲諷和欺負。
他委屈地跑回家問:“媽媽在哪?”
那個被他稱為“爸爸”的人,只會呆呆地盯著他不知所云。
“我是誰?”
“我沒有母親,我應該是被收養的孩子。”
聽到這句話,天津市公安局和平區分局刑偵支隊大隊長馬杰突然直起身,一只手肘向前支在桌子上,一旁負責記錄的民警也停頓了幾秒。
眼前的犯罪嫌疑人吳偉涉及一起刑事案件,正在審訊室接受訊問。2008年,他因盜竊罪被判處有期徒刑,2016年11月,再次因搶劫罪被天津市公安局和平區分局逮捕。
面對審訊一直極度抵抗的吳偉,一說到家庭,突然聲淚俱下。
“他們笑話我的口音,笑話我爸,整個童年我都沒抬起過頭……”
審訊室里,吳偉的記憶回到了20多年前——
“這孩子都這么大了,他家里也不好好管教,以后可怎么辦啊?”從小到大吳偉聽到最多的便是,周圍鄰居的閑言碎語和指指點點。
“反正不是他們親生的,隨他去吧。”
……
“我是誰?我的親生父母究竟在哪?他們是不要我了嗎?”吳偉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夠得到答案。
終于有一天,他偷偷作出了一個決定:走出大山。在泉州待了十多年后,吳偉獨自一人踏上了尋親之路。
(圖片來源于網絡)
他來到了云南,不羈的性格讓他在城市中接連碰壁。
“在云南找不到工作,那你靠什么生活?”
“偷東西唄,把東西轉手賣掉后就有錢吃飯了。”吳偉毫不掩飾地回答道,在他眼里這一切仿佛是那么的自然。
后來的日子,吳偉又輾轉了幾個城市,到了天津身上的錢都花光了,就又上街去搶。
訊問結束,在整理好吳偉的卷宗后,馬杰和同事們靠在窗邊思索著。繚繞的香煙煙霧,在食指和大拇指間輾轉。
“要不,我們幫吳偉找找親生父母吧?”
貴州口音成了唯一突破口
“太久了,我只對泉州的生活有些印象。”吳偉支離破碎的記憶增加了民警的調查難度。他們將吳偉的血樣交予技術部門檢驗比對的同時,遠赴福建省泉州市開展核查工作。
“吳偉那孩子我記得,他是6歲時抱養來的,這孩子性格暴躁,整天惹事。”
“他養父有精神病,媳婦沒有后,很久沒有看見吳偉了,他養父去世他也不回來看看,這孩子不應該!”
“噢對了,他一口濃重的貴州口音是特有的。”
尋親過程并不容易,民警們只能通過只言片語,拼湊吳偉的人生。
貴州口音成了唯一突破口。
“馬隊,我們還要找多久,吳偉會不會在騙我們?”
“貴州咱還去嗎,如果一無所獲怎么辦?”
質疑聲出現了。
“你會用自己的身世開玩笑嗎?”馬杰帶著吳偉說話的錄音,來到貴州省貴陽市的一個派出所。
“因為貴州的地域分布比較廣,貴州話也是有差異的。我感覺他的口音有點像安順、畢節那邊。”
通過貴州公安機關的幫助,馬杰和同事們決定在這兩個城市兜兜轉轉,下到鎮子里摸排情況。
線索的體貌特征不對、胎記不符……尋親陷入了僵局,無奈的他們只能回到天津繼續搜尋其她線索。
“六盤水市有一對夫妻的情況和吳偉的經歷有契合,他們已經在公安機關采血,你們要不過來看看情況。”
一通來自貴州六盤水市公安局的電話讓馬杰重新燃起希望。
“干我們這行可能都有點心靈感應,感覺這次去肯定會找到!”
“爸……媽……”
監獄會見中心,隔離大廳的門緩緩打開。吳偉挪動腳步,顯得茫然而又震驚。
他才知道,從六盤水到廣州,1200公里的路程,28年的尋親路,老吳和羅云從沒想過放棄。
不久前,夫妻倆來到公安機關,留下了血樣。經進一步調查再次DNA比對,最終證實吳偉就是老吳和羅云失散28年的兒子。
“爸……媽……”
一聲呼喚,隨即就淹沒在羅云撕心裂肺的慟哭聲中。老吳一邊扶著踉踉蹌蹌的妻子,一邊摟過吳偉。
“兒子,爸爸對不起你,如果當年我對你好好照看,也不會有現在……”
吳偉扶著父親的腿跪在了雙親面前,不善言辭的他此時只有掩面嗚咽。
母親羅云撫摸著吳偉的頭,在她眼里,兒子還是那個六歲的頑皮男。“兒啊…...我苦命的兒啊…...你在監獄里要好好表現……聽見了嗎……不要惦記媽媽,媽等你回家,媽每個月都來看你……”
“我離開‘家’已經十多年,做過錯事、進過監獄。有時候也會想,如果我有爸爸媽媽,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是不是現在也能念大學、有一份正經的工作,有親戚朋友的關心,有一個愛人惦記……”
一別28年,一家人在悲喜交加中泣不成聲。
如果說,遲到的相聚是喜極而泣,那老吳、羅云與兒子的團圓竟如此心痛。
短暫的團聚后,吳偉重新返回監獄服刑,也許年少時的傷痛暫時無法痊愈,但萬物皆有縫隙,那便是穿山越嶺的執著,是被親情、被血緣、被愛簇擁的地方。
那一晚,他睡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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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中央政法委長安劍